姐妹之爱(φιλάδελφή)

像往常一样,安澜躺在梓月的怀里抬头看着星空。十二岁的少女指着Vega的方向,对怀中的九岁的女孩温柔地诉说。

“Vega和Sirius都是A型哦。是oh be a fine girl kiss me的A呢!”
“北十字星是全天最辉煌最耀眼的形象,就像纯白而优雅的天鹅一样美丽。不像南十字一样会和另外一个野十字弄混。”

安澜却在想着别的事情,她在害怕即将发生的重要紧迫的事情。

“到了那个遥远的国度之后,就没时间看Vega了呢。不过,在冬至的极夜里,象征着姐姐的Sirius就会一直陪着妹妹哦。就像现在姐姐头顶的Vega一样。”
“会有一天和安澜躺在冰天雪地里一起看星星呢,不过这之前就只好用你的早安陪我吃晚餐啦。”
“听起来像是二十年前的经典金曲的歌词呢。”

一切都在劣化的时间里,只有人和人之间最原始的联系还闪耀着和夏季大三角一样神代以来永恒的光芒,任何现代都市的光污染都无法掩盖。
如果所谓的人性也和一切社会结构一样是建构的产物的话,会不会一开始就不存在永恒的星空、而只是某个寡廉鲜耻的上帝撒了一泡银白的尿液、或某个喝醉了的面条怪物撞翻了装盐的瓶子呢?遥远的星际文明懂得平行公设的重要性吗、在他们眼里三角形有被赋予稳固而神圣的文化意义吗?阿基米德的地球杠杆、维摩诘的方丈之室、哈姆雷特的核桃壳、莱布尼兹的前定和谐,不过是跳不出陈旧观念框架的老者们的意淫,就像皇帝用金扁担挑粪的贫乏想象一样。旅行者唱片上的刻印终究只是对人类生活静态的描述,哈勃球是任何文明都无法逾越的界限。啊,宇宙常数和人类的基因决定了太多不可改变的事情,但是最残酷的、最迫在眉睫的牢笼和枷锁无疑是这个衰退的时代——最好而又最坏的时代。

九岁的小女孩被名为“大人”的恶魔们玷污和侵犯后永远地停留在了九岁不再成长,之后绵延的所有日子都是那场噩梦的后日谭。
十二岁的少女眼中永远闪烁着反抗一切、摧毁一切的火光,正如多年前手持菜刀杀死父亲全身鲜血淋漓的那个十二岁的午夜。
然而即使这样,她们的心灵也远强过三倍四倍年龄的大人们。大人们说她们是性变态、吸叶子、辱华、援交、自残、伤人的怪物和疯子,放逐她们,并谢天谢地幸亏她们没能成长到可以毁灭世界的年龄。毁灭世界?她们不置可否。这种无聊的事情,这个不合时宜的古旧剧场里上演的复杂的博弈论数学题,和彼此眼中的对方的重要程度相比不过就是恒河沙分之一,连一眼目光的注视都不配。她们只想当两个平凡的家庭主妇,如果世界不许,就先顺便毁灭世界,仅此而已。

安澜还靠在梓月的肩膀上,回程的列车空旷到只有她们两人。梓月在想安澜死掉以后的事情,以及超越世界边界的方法。回家之后要先买一杯冰凉的饮料呢,荔枝味的最好了。

姐妹

一天夜里,一个叫梓月的小女孩用菜刀砍死了她的父亲。

从梓月能记事的时候,她就不记得自己有妈妈。别的孩子可以在妈妈怀里撒娇、可以和妈妈讲学校里发生的事、可以被妈妈带着到处去玩,梓月很羡慕她们。

她的爸爸对她残忍过分,他认为梓月应该当个男孩,每天逼她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有一次,他强迫梓月每天放学回家在腿上绑着沙袋跑五公里,说要训练她的男子气概。沙袋太重了、太重了、从腿上滑下去擦到地上磨破了。他看到瘪了一半的沙袋,发疯似的对梓月大吼、用砖头拍她的头。那天晚上,梓月趁他睡觉的时候用菜刀砍断了他的喉咙。

她拿着爸爸的身份证,去车站买了张一天一夜的火车票,去见一个遥远城市的朋友,那个孩子叫安澜。

安澜是个和梓月一样可爱的小女孩,但是她有一个很好的妈妈。和安澜在一起的时候,梓月总能看到安澜妈妈收养的流浪猫幸福地吃着美味的小鱼干,蜷缩在温暖的小窝里,没有恐惧地死去。梓月觉得自己也是只流浪猫。要是安澜的妈妈也是我的妈妈该多好呀。

安澜比梓月大3岁,但是她总是叫她姐姐。她难过的时候、被学校里的坏孩子欺负的时候,会把头埋在梓月的大腿上,被她温柔地抚摸着头发。两个孩子睡觉的时候也会紧紧地抱在一起,抱多久都不够。

可是梓月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上过学了。只是因为安澜的妈妈愿意收留她,她才没有变成捡垃圾的流浪少女。这样下去的话,将来没办法养活自己呀。只能找个人结婚当一辈子家庭主妇了。

结婚。

——安澜、我可以和你结婚吗,这样就能一辈子都当你的家庭主妇啦。

——好呀。最喜欢姐姐了。

两个女孩子在没有恐惧的世界里幸福地生活在一起。